甲年 – 常年期第七主日

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，在一座大宅府第內，人稱為「草上飛」的張師 傅剛剛就寢，忽然屋項上出現了一個黑影，這人身手敏捷，轉眼間已把張師 傅幾個看門的家丁打倒，並潛入他的寢室內。但張師傅也不是省油燈，隨即 起來，大喝一聲：「有刺客！」他便與刺客搏鬥起來。可是張師傅畢竟年紀不輕，因體力不支而倒地了。刺客正想一刀刺下去時，卻忽然停下來，大聲 問：「草上飛，你可知道我是誰？」張師傅回答說：「我不知道！」於是刺客除下面罩，說：「就讓你看看我是誰。」張師傅一看，大為震驚地說： 「你不是二十年前被我所殺的江南一怪的兒子麼？」刺客說：「我正是江南 一怪的兒子！二十年後的今天，我來報殺父之仇！」張師傅對刺客說：「你可知道二十年前，我為何殺死你的父親？就是因為你的父親殺死了我的父親。」

大家聽後可能覺得這個故事似曾相識，是一般武俠小說「殺父之仇不共戴天」的橋段。人就是這樣，每一代人都想著以眼還眼，以牙還牙。可是冤冤相報何時了？若從舊約的角度來看，這已算是進步的了，因為約束了報 復的範圍：他打你一隻眼，你就打他一隻眼，不要打掉他兩隻眼，也不要取他的性命，更不要「誅九族」。從前是這樣的，到現在也是如此。在內地時有聽聞「連坐」刑罰，即是一人犯罪，便禍及全村的村民，這當然是要不得。但「以眼還眼，以牙還牙」也始終是冤冤相報。

耶穌教導我們要寛恕仇人，愛我們的近人，就是說，要愛和寛恕恨我 們的人、仇人。我們要問問自己：我們有沒有仇人？哪些是我們的仇人？哪些人使我怒不可遏？「不是你死，便是我亡」中的「你」是誰？哪一個人是我想起便會咬牙切齒？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呢？

聖經上有一句話：「我們的家人就是我們的仇人。」原來這是很真實的。很多時仇人並不是外面(不相識)的人。例如在地鐵車廂裡，人多擠迫，被別人碰撞，當然感到疼痛、不開心，但往往很快便忘記了，確實談不上是否需要寛恕呢！但家人、你最深愛的人卻能夠是最傷害你的人。我不知這能否稱為仇恨，但確實是很深、很傷和很痛的經驗。

還記得多年前，當我擔任堂區主任司鐸時，某主日下午，一位面帶愁 容的中年太太來辦修和聖事。她哭着說在兩天前，她的丈夫提出要跟她離 婚。他們一對子女已是高中生了，但丈夫表示原來過去一直忍受她，到現在才有膽量說出來。以往他只是聽太太說話，不敢作聲，但現在他要講出自己 的心聲，他說渴望自由，要做回一個真正的人。這太太說她從沒有想過，更 不能相信在丈夫心中，原來自己竟是這樣的人。太太說使她難受的，不只是 離婚這事，還有從丈夫口中說出自己的那個模樣。她想到過往自己為家庭犧牲、為對方着想、為家中大小事情而操心、為家庭作出的决定及承擔的事 務，但原來對方卻不是這樣看的。她一下子很難接受，覺得很痛，她不禁問：「他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呢？」

為什麼？當我和她傾談了幾次，最後發現問題不在於「丈夫為什麼傷害妻子」而是「妻子為何讓丈夫這樣傷害自己」。這是因為妻子對丈夫的愛。我們愛一個人，就等同將自己的性命放在他手中，任由他宰割，我們因 此變得脆弱，容易受傷。那麼這是否說：我不如不去愛，關閉自我、保護自 己就算了。我不要愛，因為愛人實在太痛苦，太難受了。

但耶穌說：「愛你的仇人！」他甚至說：「若有人打你的左邊面，你 連右邊也轉給他打。」這當然用了猶太人較偏激的說法。好比我們說「講了上千次，你還不懂」，這句話並非確實指我們曾說了一千次那麼多，只是誇 張的說法罷了。耶穌也是一樣，祂鼓勵我們去愛，不要關閉自己的心，不要 拒絶愛。為何要這樣做？我不過想保護自己吧！耶穌這樣要求，其實是為了 我們的好處。怎樣才真為一個人？信仰告訴我們：人要懂得去愛別人，容許自己受苦、受傷甚或流血，卻仍然要去愛。人就是要這樣。人若關閉自己的心，沒有感受，變得麻木，這並不是人的心，正如俗語所說的「鐵石心腸」。「鐵石心腸」就表示他已不是人，沒有感覺了。何時我們仍感到痛苦、不開心的時候，代表我們仍是一個人，我們會流淚、流血。當然這是很難受、很痛苦，不過這告訴了我們：「我有生命！」若然沒有生命，我們怎能流淚，流血或感覺痛楚呢！各位兄弟姊妹，我們要感恩，耶穌要我們學習 誰？要學習天主父，天主父就是這樣愛到底。為我們來說，這是非常困難的，所以必須學似天父：「你們應當成全，如同天父是成全的一樣。」在這世界裡，我們不能學這個人、那個人。每個人都是有限的，所以我們要將天主放在中間。其實在這三篇讀經中經常重複這一點。第一篇讀經《肋未紀》 第19章：「你們應該這樣做，應該是聖的，是神聖的。」聖有分開的意思，要與世俗不同，要分開，即「分別」為聖。譬如說這張祭台是神聖的， 於是我們不可在這處用餐；聖爵是神聖的，我們不可拿來喝啤酒，要分開用。「你們是神聖的。」舊約是這樣對以色列子民說的。為什麼？「因為我是聖的，你們屬於我。」

第二篇讀經是保祿致《格林多人前書》：「你們不知道，你們是天主 的宮殿，天主聖神住在你們內嗎？」這是說：天主的愛在你們心內，所以你 是有能力，可以做得到。話雖如此，但我們仍覺得很難做得到，這就關乎我們的信仰有多深了。究竟我們生活在一個平面(2D)的世界，還是在一個立體 (3D)的世界裡？這是什麼意思？立體世界的意思：這世界不僅只有我和你， 還有天主呢！在家庭中，不只有我與丈夫，或我與妻子，也有天主在我們中 間。若有天主的臨在，就會變得不一樣。天主時常都在，祂的愛也在，但祂 的臨在不是為了解决我們的困難。困難依然存在，我們需要自己去解決它。 只是天主用祂的愛來擁抱我們，去撫平我們的傷口。祂明白、了解我們。 「你們應當是成全的，如同你們的天父是成全的一樣。」這句話來自《瑪竇福音》第5章48節。

去年是慈悲禧年，大家是否仍記得那句聖經金句？「慈悲，如同天父 滿懷慈悲」，這句來自《路加福音》第6章36節。瑪竇不用「慈悲」，而用 「成全」二字，這與背景有關，因為瑪竇是寫給有猶太背景的基督徒，而路加則是寫給外邦人、希臘文化的基督徒，於是路加用了「慈悲」，瑪竇則用 了「成全」，讓他們個別的對象易於明白。「成全」代表什麼？「成全」並 不代表做任何事情都是完美無缺的，這是不可能的。「慈悲」即是「成全」， 即是「愛」。

當然我們不能要求自己立即做到如同天父一樣的「成全」或「慈悲」， 但我們應當不斷努力地學習，而背誦聖經金句就是其中一個好方法。天主的 說話是有力量的，好使在軟弱時，能有一句說話在腦中閃現出來，以天父為我們的榜樣。讓我們一起背誦這金句：「你們應當是成全的，如同你們的天父是成全的一樣。」 來自《瑪竇福音》第5章48節。

讓我們聆聽耶穌的呼籲，懇請祂幫助我們，成為在慈悲中成全的人。

肋19:1-2,17-18
詠103:1-2,3-4,8,10,12-13
格前3:16-23
瑪5:38-48

©夏志誠